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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第1页）

刚吃过早饭（其实是午饭了），他的手机就响了，原来是海小妹打来的，约他和马杰一起去看服装模特表演。他知道马杰和海小妹说过几回了。挂断手机，他心想，避孕套风波虽然让马杰当了冤大头，但是那天家里漏水如果不找白明海，而是找马杰，说不定江冰冰就不是从床底下打扫出一个避孕套了，因为他知道马杰早就和海小妹如胶似漆了。

这是美术学院服装设计系学生的毕业设计演出，他赶到美院大礼堂时，马杰和海小妹已经到了。海小妹安排了最好的席位，还将自己的师姐王珍彤介绍给他和马杰。王珍彤不仅人长得风情万种，而且是模特公司的老板，声称今天上台表演的模特都是她培训的。海小妹更是不失时机地称赞师姐手下的模特曾经到卢浮宫表演过，巴黎。王珍彤感叹他和马杰长得就像一个人，完全可以互为模特。海小妹也笑着说，如果他们穿上一样的衣裳，我根本认不出谁是谁。说话间，演出开始了，当第一个模特迈着猫步走上t台时，主持人解说道：&ldo;裸露还是禁忌？无论是东方美的颀长双腿，还是西方美的梦露双峰，只需用神秘的黑色盛情勾勒，便春光无限。&rdo;t台上花气袭人，马杰顿时兴奋起来，他一脸坏笑地问海小妹，是不是个个模特穿得都这么露？海小妹娇嗔地看着马杰，像是要在心上人的眼神里发现另一个人似的，讥笑说：&ldo;你是不是有两双眼睛，一双是警察的，另一双是贼的。&rdo;马杰知道海小妹在笑自己不懂美，哪肯示弱，便笑嘻嘻地说：&ldo;我从这些模特身上没看出半点东方美，不仅她们展示的服装充满了西方美，而且连她们的化妆也西方化了，你看她们的头发都焗成了黄色或红色，她们的眼睛做成了欧式眼，哪里还有半点东方美？&rdo;尽管海小妹对马杰的柔情蜜意浓得化不开，但是看到心上人对模特色迷迷的眼神，心里就酸溜溜的，她醋味十足地嗔道：&ldo;你一介武夫，懂得什么是东方美？&rdo;让海小妹这么一激，马杰顿时认真起来，一本正经地说：&ldo;你别小看人，要了解东方美看一眼中国古代的仕女图就知道了，图上面的仕女个个柳叶眉、丹凤眼、樱桃嘴，那才叫东方美呢。&rdo;他听得有趣，觉得自己的另一个我的意识在马杰身上正在苏醒，便插嘴问：&ldo;那你小子是喜欢东方美还是西方美呢？&rdo;马杰像是每一根精微的神经都被激活了，有一种为本能冲动寻找出口的强烈愿望，仰着脖子说：&ldo;这还用问，就像外国人找中国女孩当老婆，专找吊梢眉、小眼睛、高颧骨和厚嘴唇的丑丫头一样，我当然喜欢西方美女了。&rdo;醉人的音乐和精彩的表演将观众带入色彩的视觉狂欢和形体的感官沉溺之中，声光电在如天鹅绒般丝滑的空气中激荡，海小妹剜了马杰一眼说：&ldo;你呀，整个一个大色狼。&rdo;马杰一吐舌头，一个身穿鱼骨束胸式礼服的模特甩着轻纱水袖走上t台，镂空的纤细织带勾勒出蝴蝶骨的玲珑，窈窕的腰肢、性感的曲线无不让人投去惊鸿的一瞥。马杰的目光不像是在欣赏模特的神韵，而像是在品味她们凝脂般的肌肤上汗毛孔散发出的馨香，样子就像是捧过每个模特精致的脸蛋似的，他羡慕马杰显露本来面目的勇气，因此用嫉妒的口吻说：&ldo;马杰，你别忘了女人裹小脚也曾被国人视为东方美，为此，从明代正德年间到民国初年，官方每年都要举办赛小脚大会，跟今天的选美大赛差不多，与那种糟粕比起来，你看今天的模特个个都像出走的娜拉。&rdo;马杰像是一只大胆地将脑袋伸出躯壳外的乌龟，肆意地观察着每个模特，神情就像是在嗅闻她们的血液的味道，然后将脸转向王珍彤，笑嘻嘻地说：&ldo;所以，论性感，当然是西方模特更胜一筹，王总，我说得对不对？&rdo;王珍彤身上透出一种神秘、深邃的气质，她就像一面镜子，好像这面镜子就是为了分辨他和马杰而设置的，她无疑看到了两个我，犹如看到了一个人的双重性格，听了马杰的话，她莞尔一笑，颇为认同地说：&ldo;这与文化差异有关，时尚圈子永远是强势文化引领cháo流，在国外的一流秀场上，亚洲面孔出现的几率很小，中国模特出现的几率更是小之又小，更多还是在三流秀场上露面。&rdo;正沉浸在精彩表演中的海小妹犹如一枚紧闭的蓓蕾，在师姐这面镜子面前瞬间舒展绽放开来，她秀眉微蹙，轻声慨叹道：&ldo;其实这与中国服装的设计水平有关，有一流的服装设计师，才会有一流的模特。要不怎么说设计师赋予了服装灵魂，模特赋予了服装生命呢。&rdo;这时模特们身着有浓郁敦煌韵味的服装，在两面古墙前尽展风姿，仿佛带着现场观众穿越时空，进入了一个亦真亦幻的世界。美不胜收的表演博得t台下阵阵掌声。人们既为服装设计的艺术魅力所感染，又为模特们的精彩表演和美丽而叫好。然而他望着色彩斑斓的t型台却陷入了沉思：中国正在奋起直追西方几百年走过的现代化道路，在诸多方面模仿着西方，模仿的唯妙唯肖，那么西方模仿了中国什么呢？

又一届丁香小姐大赛闭幕了，时值盛春，正是丁香花开的季节，街道两侧花团锦簇，姹紫嫣红。这几天廖天北率团去东南亚招商引资，他难得清闲，晚上，和几个朋友在海鲜酒楼聚完以后，他一个人开车闲逛，发现在市口腔医院附近新开了一家足浴中心，门脸装修得古香古色，还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红灯笼上写着&ldo;天香楼&rdo;。他心想，这门脸也不像足浴中心，倒像是个旧社会的青楼，便好奇地把车停在门前。一进天香楼，大堂正中挂着一对条幅，写的是初唐诗人宋之问的诗句：&ldo;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rdo;他心想，看来这天香楼的老板还颇通文墨。右侧楼梯处墙上挂着几十张女孩子照片，每张照片下都挂个铜牌，他明白了，原来这些照片都是足疗小姐，照片下面还介绍了她们的水平和等级。他看了半天，选了一位照片里最漂亮的，拿了挂在她下面的铜牌，上了楼。二楼楼梯拐角处挂了一面铜锣，每当客人上楼时，服务员就敲一下铜锣说：&ldo;来客啰，这位爷楼上请。&rdo;颇有古时候店小二的味道，这时就会有一位服务小姐迎上来领客人进入房间。

他上了三楼，一进房间就乐了，这屋里的陈设就跟旧社会的大烟馆差不多。迎面是一张古色古香的围屏式大榻，榻上铺着红缎子褥子，榻中间还放了一张古香古色的短腿小炕桌，门的右侧有两把太师椅，墙上挂的都是些描写《西厢记》、《红楼梦》中情恋内容的国画。这时，袅袅婷婷地进来一位上身穿红色缎子小褂，小褂上还绣着牡丹，下身穿绿色缎子裤的女孩儿。她笑眯眯地问：&ldo;先生，您好，请问您先用点什么？&rdo;他一看这女孩，心里就喜欢上了，这女孩眉清目秀，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皮肤白皙，便微笑着说：&ldo;上一壶毛尖，再来一个果盘就行了。&rdo;小姐笑着出去了，不一会儿，就上齐了茶和果盘。&ldo;先生，把裤子脱了吧。&rdo;小姐不经意地说。&ldo;小妹，咱们刚见面就脱裤子呀？&rdo;他开玩笑地说。女孩脸一红，拿过来一件用塑料袋包好的大裤衩，娇嗔地说：&ldo;把这个穿上。&rdo;于是，他只好把裤子脱了，换上了大裤衩。女孩把他的裤子叠好挂在了衣服架上。他笑眯眯地问：&ldo;小妹，怎么称呼？&rdo;女孩柔媚地说：&ldo;我叫柳小月，您就叫我小月吧。&rdo;他心想，这个名字起得好，大有&ldo;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rdo;的意境。柳小月取来铜盆，把泡脚的中药倒到盆里，又加了开水。&ldo;先生，泡泡脚吧。&rdo;柳小月说着就帮他脱掉鞋和袜子。他把脚放在水里感觉水温正好，舒服极了。他一边泡脚，柳小月一边用白嫩的小手在脚上拿捏。他惬意地问：&ldo;小月，你是哪里人呀？&rdo;柳小月红晕飞腮地说：&ldo;我家住在白山脚下，我们村叫柳树屯，我们屯有一座山叫柳树山，屯子里不仅柳树多，姓柳的人也多。我们那里山清水秀可漂亮了。先生，一看您就是当大官的。&rdo;他得意地一笑说：&ldo;你怎么知道我是当大官的？&rdo;柳小月娇态十足地说：&ldo;因为我们这儿只来两种人，一种是大款，一种是大官。一般都是大款陪着大官来，像您这样一个人来的还真不多。先生，您贵姓呀？&rdo;他没想到小小的足疗女见识还不少，便温和地说：&ldo;我姓商，你就叫我商大哥吧。&rdo;柳小月甜甜地喊了一声&ldo;商大哥&rdo;。

他泡完脚，柳小月把椅子放在榻边，在自己的双腿上铺了毛巾，然后把他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开始做足部按摩。只见柳小月一双玉手，拿捏娴熟，穴位准确，力度适中，不时问一问他的感觉，还会诊断一些常见病。&ldo;商大哥，你睡眠不太好，是不是总做梦啊？&rdo;柳小月试探地问。&ldo;你怎么知道我爱做梦呢？&rdo;他好奇地问。&ldo;是你脚上的穴位反she出来的，其实我也是个爱做梦的人。&rdo;柳小月娇媚地说。&ldo;你都做些什么梦啊？&rdo;他打趣地问。&ldo;总是梦见变成另一个人。&rdo;柳小月忽闪着大眼睛说。&ldo;是什么样的人呢？&rdo;他好奇地问。&ldo;不告诉你，反正不是我自己。&rdo;柳小月孩子气地说。&ldo;那么你到底想不想变成另一个人呢？&rdo;他不依不饶地问。&ldo;想，可是我这辈子恐怕都做不成梦里的那个人，我只能做自己。&rdo;柳小月自卑地说。他心想，看来柳小月经常梦见的那个人，一定是她心中可望而不可即的偶像，正因为如此，她才不好意思说出来。他觉得柳小月是个乖巧的女孩，心里特别喜欢，便逗趣地问：&ldo;小月，你如果把你梦中的另一个人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回柳树屯，我开车送你回去，好不好！&rdo;柳小月弯眉一挑认真地问：&ldo;商大哥，你说话算数？&rdo;他目光诡谲地闪了闪，慡声道：&ldo;当然算数了。&rdo;柳小月两道柳叶弯眉轻轻一挑，乖巧地说：&ldo;那就谢谢商大哥了。&rdo;

柳小月给他做完足部按摩，又给他捶腿，小手时不时就会触及他的根部，他反应强烈，怎么抑制也抑制不住，下身就搭起了凉棚。捶完腿之后，柳小月又给他捶背，两只小拳头宛如两只小白兔，在他背上窜来窜去。他心想，足疗做过无数次，还是这一次别有风味。全套程序做完后，柳小月又给他洗了脚，擦净水，然后又拿来一双新袜子给他换上，把旧袜子装在一个塑料袋里。&ldo;商大哥，足疗做完了，希望你常来，别忘了你对我的承诺呀！&rdo;说完，她甜美地一笑，身姿婀娜地关上门出去了。他一边喝茶，一边吃水果，心里有一种既甜甜的又怪怪的感觉，总觉得意犹未尽，心想，不行，明天我还得来。

也是赶上廖天北出国，他一连几个晚上到天香楼找柳小月做足疗，别看就几个晚上，两个人熟得像是老情人。&ldo;商大哥，明天我想回家，你能送我吗？&rdo;柳小月笑眯眯地问，娇媚的神情让他觉得骨头都苏了。&ldo;行倒是行，只是你还没有将你梦中变成的另一个人是谁告诉我呢。&rdo;他逗趣地说。&ldo;我告诉你你就开车送我回家好吗？&rdo;柳小月的目光透着的风情，灵秀地说。&ldo;没问题。&rdo;他慡快地说。&ldo;商大哥，我说了，你可别笑话我，不瞒你说，我经常在梦里变成的那个人是我们老板娘，她不仅人长得漂亮，还嫁给了一位台湾大老板，天香楼就是这位台湾大老板专门为老板娘开的。&rdo;他原以为柳小月梦中一定变成了哪个大牌女明星，所以才轻易不敢说出来，没想到只是一个足疗馆的老板娘，不禁呵呵笑道：&ldo;小月，为什么不做自己，非要做他人呢？&rdo;柳小月直言不讳地说：&ldo;做自己有什么好，不过是个足疗女，做老板娘就可以成为有钱的女人，就可以打扮得像她一样漂亮，谁不想过有钱的日子呢？&rdo;听了柳小月的话，他的内心猛然涌起一种孤独，觉得自己的一切烦恼都来源于不能做自己，而只能模仿那位应该属于自己的&ldo;真正生命&rdo;。而柳小月的一切烦恼恰恰与自己相反，都来源于不能做别人，他觉得柳小月很像当下的大多数人，中国人不再想成为&ldo;中国人&rdo;了，而是想当别的，中国人自从将中山装改穿西装以后，不仅仅是换了一身衣服，而且是换了一个梦想，这梦想犹如一座摩天大楼，只是没有门窗。他觉得自己憋闷得太久了，很想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透口气，或许柳树屯能让自己透一口气，于是他毫不犹豫地问：&ldo;小月，明天咱们几点钟出发？&rdo;柳小月嘴边漾着微笑说：&ldo;早晨七点钟出发，中午前就能到俺家，到时候俺让俺妈给你炖山鸡、野兔子吃。&rdo;他情绪一下子高涨起来，他兴趣十足地问：&ldo;你们柳树屯还有山鸡、野兔子？&rdo;柳小月弯眉一挑说：&ldo;那有什么，柳树山上还有熊呢。&rdo;他关切地问：&ldo;小月，你家都有什么人呢？&rdo;柳小月喜滋滋地说：&ldo;俺爸、俺妈，还有俺哥，俺哥打野兔子的本事可大了。&rdo;一直以来他都感到自己有一种找不到家的感觉，像一条失魂落魄的丧家狗，他想从爱中寻找自我，然而他并没有从贝妮的爱中找到自我，反倒觉得更迷茫、更空虚了，但是柳小月身上的山鸡、野兔子的味道是那么自然、诱人，他感到新奇，到柳树屯散散心，或许能有意外的收获，想到这儿，他真有些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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