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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福兮祸所依18（第1页）

在接到徐子敬的喜报后，徐道凌也是老怀开慰，自他与子敬从建康城逃难到泗水，已经有了整整十年，从原本的两间瓦房，到现在居住的两进院落，家中现在也雇着几个仆役，但是和以前在建康城之时还是有着天壤之别。

以前徐道凌是建康城的骠骑校尉，手下有兵士千余人，梁国军官有许多也是承袭制的，徐家自先祖从军，随梁武帝攻占了建康城，立下许多功劳，因此也享受了百年富贵，虽然比不上那些名门望族，但也算是当地的豪绅了，逢年过节家里面也总是宾客盈门。

可是随着前线失利，建康城沦陷，徐家就开始了家道中落，自己因为当时在城西驻防，陈军并未将主力放在西城门上，也因此得了机会，带家中老小逃得性命。

可是战乱之时，往往盗匪横行，疫疾从生，等到了泗水城，徐家竟然只剩下父子二人相依为命。

初到泗水城时，更是尝遍了人间冷暖，自己那时更是染上了肺疾，腰腹还时常阵痛，不能干活养家，家里竟然要靠时年仅八岁的徐子敬养活。

那段时间，自己每日都在想着:“生活凄苦，还不如一死了之！”可是心里又对徐子敬实在放心不下，只想着等他到了可以自理的年纪，就去奔赴黄泉，与家人相会，不想再成为儿子的拖累。

可是没过多久，徐子敬就得到贵人相助，不仅能去县学就学，自家日子也渐渐好过起来，随后林伯又过来投奔，徐家也是蒸蒸日上，徐子敬也是更加出类拔萃了。

前些时日，徐子敬的恩公黄杉更是想与徐家结亲，还邀请自己赴宴，消息传出后，徐家在泗水城顿时变得炙手可热起来，每日都有宾客过来拜访。

黄家是句容大族，祖上可是曾出过相国，黄杉自己也是风流人物，有传闻说等现任青州知府告老还乡之后，黄杉最有机会接任其位。

徐道凌一直担心，徐子敬如果不能靠科举入仕。如何能配上黄家嫡女，现在徐道凌终于将放心下来，青州府的解元，对比太学进士也是不遑多让！

徐父心中大喜，当下便拉着老友林伯饮酒庆贺，以前大夫一直叮嘱不要让徐道凌饮酒，说会加重肺疾。但是徐道凌却一直不遵医嘱，自己身子已经算是残疾了，还不能喝酒，那活着有甚意思，徐子敬也劝阻不了。

林伯这两年也未再娶妻，只是收养了一个两岁的孤女，给她取名青青，和他早亡的爱女名字一样。

这晚徐父与林伯直饮到三更半夜，徐子敬因为昨晚连夜赶路，还是有些困乏，早早就歇息了，睡梦中突然有人闯进房间传报，说老爷饮酒过量，竟然吐出血来，林伯也和他喝到不省人事。

徐子敬大惊失色，顾不上穿上外衣，就招呼下人抬着徐父，赶去林春堂救治，这个时刻，药堂早就已经关门了，徐子敬叫醒药房值班的童子，让他赶紧把大夫请来。

徐子敬也不吝啬金银，让大夫赶紧为父亲救治，大夫直忙活了半宿，总算是保住了徐父性命。

但是大夫之后还是直言不讳，说徐道凌一直不遵医嘱，再加上先前心情激荡，肺疾已经是越发严重了，现在虽然将他抢救过来，但是后面只怕也是时日无多了！

徐子敬惊闻噩耗，心里一片惶恐，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大夫后面说的话是一句也没听见，心里只是后悔，之前为什么一直没有劝阻父亲饮酒。还有自己如果没有高中解元，只是中举，父亲恐怕也不会这么兴奋，从而酿成惨事。

徐子敬走进病房，看到床上躺着的父亲，徐父这时已经被喂好了汤药，还在沉睡，药童还在打扫之前徐父吐在地上的狼藉，徐子敬看到父亲的脸上仿佛还带着喜色，心里更是难受，泪水如雨点般洒落。

第二天，林伯酒醒后就赶来林春堂，他对昨晚之事充满了愧疚，只觉得是自己害了老爷，徐子敬知道父亲的脾气，林伯是不可能管住他的。因此，也在一旁安慰林伯。

徐子敬一宿没睡，这会看起来还有些面色苍白，双目发红，林伯让他回家中歇息，免得累垮了身子，徐父这边自己可以照料，徐道凌喝的汤药有安神的效果，昨晚睡下后就一直没有醒来，大夫说让他先在药堂住下，先调理两日，再观后效。

徐子敬茫然的走在街上，他的心思还有些杂乱，只是呆在药堂心里实在太过压抑，总是担心下一刻就与父亲天人永隔，哪里还能回家睡下，他这些年能锐意进取，最大的原因就是为了满足父亲期待，而今父亲就要不久于人世，只觉得万念俱灰，前路迷茫。

看到路边有贩卖烧饼的小贩，徐子敬直感觉肚子有些饥饿，上前买了两个烧饼，只吃了两口，就觉得心里反胃，干呕了几下。实在吃不下东西，就又回返去看望父亲。

回到药堂后，看到黄杉这时也在房里看望父亲，林正英也在一旁伺候答话，徐子敬也没看出这两位准岳父之间的龌龊，向两位长辈行礼之后，就又向大夫追问起父亲病情。

黄杉对徐子敬最为了解，看见他神色不对，叮嘱医师对徐子敬也要多加照看，免得他焦虑成疾，却只待了一会，就回去处理公事了。

等到傍晚时分，徐父终于醒来，只是徐道凌现在喉咙有些撒哑，发声困难，林伯对他最为了解，看出他想要回家。徐子敬取出银子，先付了诊金，又请大夫去徐家住下方便救治，每日便有一两银子供奉。

回到家中，徐父让林伯从他的枕下取出一个饰盒，让他交给徐子敬，徐子敬将饰盒打开，看到里面是一个装饰精美的凤钗，钗身由黄金打造，精美异常，徐子敬认出这是自己母亲以前经常佩戴的，还以为已经被父亲变卖，没想到却一直被珍藏，当下就明白了父亲心意:“他现在最想的应该就是看我成家了吧。”

徐子敬连忙上前安慰道:“爹，我这些时日就与黄蓉订亲，大夫说你身体很快就能好转，你先将养好身子，等再过上几年，到时候你就能抱上孙子了！”

哪知道徐父竟然摇了摇头，徐子敬不解其意，又试探问道:“这钗子不是给黄蓉吗？难道是给婉君的吗！”看到父亲颔首，徐子敬顿时又有些泪目。

先前父亲一直希望自己能与黄蓉成亲，可是不代表他不喜欢林婉君，近些年徐子敬要么在外求学，要么追随刘守备，一直不在家中。

林婉君对徐子敬爱屋及乌，经常带医师来看望徐父，徐道凌对秀外慧中的林婉君也一直很满意，若不是知晓黄杉也想招徐子敬为婿，他早就想让徐子敬去林府求亲了。

只是昨晚酒后吐血，自觉身体已是好转不了，看到身边的人都是神情肃穆，心知自己病情严重，心思又变化了许多，想让徐子敬攀附黄家的心思熄了不少。

想起前半生自己对于功名利禄的追求，徐道凌感到有些可笑，自己前半生攀附马应龙，随他吃了不少空饷，这算是喝兵血了吧，随后建康城被攻破，数十万军民惨死，自己对外甚至不敢公开身份，徐家也只余下自己和子敬，焉说没有老天降祸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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