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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半面妆覆（第1页）

等谢长汀悠悠转醒之时，围聚的流民都已经散去，街上只有零星几个人影还在走动。

梁君荷寸步不离的守在谢长汀的身边，见他醒来，忙将身边的水袋递了过去。

“先生，您醒了？”

谢长汀一把将水袋打翻在地，袋里的水流顺着土质坡面向下奔去，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梁君荷看着那道水痕没有说话，又被谢长汀紧紧地握住双肩，听见他焦急的声音传来:

“开成呢？他们……他们把我的开成送到哪去了？！”

谢长汀双目发红，眼里的血丝几乎要冲出眼眶，花白的头发上粘着尘土，宛如一只断了吃食的狮子。

梁君荷从未见过先生如此失态，半响才战战兢兢开口道:“他们……把师哥拉到北面的乱葬岗去了……”

谢长汀急急忙忙起身，没站稳又崴了一下，跌跌撞撞地朝着清县北边跑了过去。

梁君荷赶忙跟了上去，只是越往北走，空气中弥漫的恶臭就愈发让人难熬。

放眼望去，北边的山坡上满上遍野都是尸体，俨然形成了一座尸山。

成堆的乌鸦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不时还有几只秃鹫叼着腐坏的肝肠从尸体下面钻出，一蹦一跳地来到梁君荷面前展示自己的战利品。

梁君荷被这幅炼狱般的场景弄的难受得紧，低头呕出几口黄水，见谢长汀疯疯癫癫地向前跑，只得擦擦嘴快步跟上。

谢长汀一头扎进尸海，不顾身上沾染的尸水与血块，用手死命地翻动着尸体。

梁君荷无措地看着魔怔的谢长汀，心底里不断翻涌的嫌恶让他不由自主的远离谢长汀。

但又不忍心看谢长汀如此模样，就象征性地在尸体堆里翻找了下。

足足过了三个时辰，谢长汀才在北山上的一个小山坡处找到了被野狗分食的谢开成的尸体。

谢长汀冲过去从野狗口中夺过谢开成已经被撕咬的面目全非的头颅，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梁君荷见几只野狗在拖拽谢开成已经所剩无几的尸体，从脚边拾起一根棍子就朝它们打了过去。

几只野狗此时也发了性，张口就朝梁君荷咬了过去，用嘴死死的钳住他就往山坡下面拖。

谢长汀见此赶忙过来驱赶野狗，一扭头，谢开成的头颅已经被野狗叼走，跑远了。

梁君荷被野狗咬的见了血，疼得扑在谢长汀怀里大哭。

谢长汀护着他抽不开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开成的尸首全部进了野狗的肚子，顿时气血翻涌，忍不住吐出一口黑血来。

梁君荷见此赶紧抽出手帕给谢长汀擦拭，却被他抬手挡住了。

忽然听见一道声音传来:“老人家，您没事吧？”

抬眼一看，一个扎着麻布头巾的妇人出现在眼前，她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还沾染了不少血污，落魄的模样比起谢长汀来好不了多少。

见谢长汀没有搭话，她又从怀里拿出一块发霉的馒头，掰了一半塞到了梁君荷的手里，温声道:

“我方才见你们在与恶狗夺食，定是饿极了，眼下我也没有什么吃食，这半个馒头你们就拿去将就一下吧。”

梁君荷盯了妇人许久，有些疑惑的问道:“您来这是做什么的？”

妇人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我的夫君和儿子都死在了战场上，我一个人打听了好久，才听说他们的尸体被随手扔到了此处。”

随后忍不住哭出声来:“只是找了两日都没找到，我不死心……又翻了一遍，还是没有……”

谢长汀起身向妇人道了声谢，就带着梁君荷离开了，丝毫没有理睬正在哭泣的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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