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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第2页）

他们就那样持续好几分钟，萨林的额头贴着父亲的手，皇帝躺回床上，一脸的平静。然后，王子起身，绕床三周。尽管他们之间有分歧，却没有人像父亲那样挚爱他，萨林为他们许多年间的疏离感到愧疚。

整个沁凉的夜晚，他都坐在阿克巴的身边，握着他的手。雨季的云终于把雨水的释放出来，微弱的眼光刺破东方的地平线，萨林感到父亲的呼吸渐弱直至没有鼻息，握在手里的那只手凉了。

第二天，为阿克巴举行的最后仪式一一进行。他的身体洗了两次，一次以清水，第二次以樟脑水，洗完后，用一块干净的白布盖着，再用三层寿衣裹住，然后放进檀香木棺柩里。几个月前，皇帝就开始在离亚格拉六哩的西坎德拉为自己修建皇陵，他将在那里永眠。到目前为止，皇陵不过是一片清理好的空地，只建好第一层，是个四方形的拱形阳台，中央的圆拱离地三十尺。

一个早上都在下雨，小径满是泥泞，而大家步行把皇帝灵柩抬到皇陵。萨林与送葬的行列同行，像其他哀悼者一样赤脚、没戴帽子。他把父亲的棺柩扛在肩上，看着棺木安放在最后的安息地。萨林跪下，轻吻着冰冷的大理石。哀悼的人离开后，他站在外面淋着雨，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陵墓完工后，将成为追念父亲丰功伟业的纪念碑。多年以后，印度斯坦的百姓会来此向这位伟大的皇帝致敬。而他，萨林将尽己所能照顾好这个他珍爱的帝国，未来世世代代的人都会称道阿克巴选对了王位继承人。

全国通令为这位莫卧儿王朝的皇帝哀悼一周。

终于，在渴望这个印度王位将近十五年后，萨林在亚格拉城堡加冕为皇帝。

他给自己一个封号纳如丁·穆罕默德·贾汗季·帕德沙·噶赫吉。

后世称他为贾汗季皇帝。

第二十个妻子　第十一章（1）

清晨的太阳在屋顶上露了脸，闪烁的晨光照亮了街道。人群急切地向前涌动，经过一排排的士兵，他们白色的头巾发亮，丝质的长裙闪着光，珠宝闪耀着。他们在街上等了一整个早上，有的甚至从前一晚就开始等了。夜晚又下雨了，人们在黄麻席子和伞下躲雨。对许多人来说，皇帝公开露面，一生只有一次。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们都愿等待这一刻。终于，皇帝一行人转过街角，他们的耐心有了回报。

“吾皇万岁！”百姓高呼。“万岁万万岁！”

贾汗季笑了。他坐在马上，纯银箔打造的马勒，深蓝色丝质的马鞍镶满红宝石，头上插着白色鹅毛羽饰。皇帝后面是他两个儿子，库伦王子和帕维兹王子，再后面是他最重要的国务大臣柯卡、阿布都拉、马哈巴特汗和雪瑞夫。

贾汗季骑马缓缓穿过街道，从屋子阳台上洒下来的茉莉花和金盏花，落在他身上。花瓣在清晨明净的空气里旋转着，四周都是花香。贾汗季手伸入鞍囊，抓出一把银币撒出去。百姓高呼万岁，争抢着银币，推撞着努力维持秩序的士兵。

贾汗季得意地想着，这一切全是为他而来的。他穿着一件镶有红宝石纽扣的织锦长外套，紧身丝质长裤和镶了珠宝的鞋子。腰缠一条金色宽腰带，上面插着一把镶有翡翠和珍珠的匕首。手上的红宝石、翡翠和钻石闪闪发光，头上的皇帝头巾镶着乳白色的珍珠，苍鹭毛羽饰用一颗鸽蛋大的钻石固定住。这样风华鼎盛的华丽排场，只有最富有的王国才有。百姓敬畏地望着。

贾汗季高兴地笑着，这是父亲死后他公开露面。加冕典礼简短而仓促，一来因为他还在守丧期间，一来是担心来自库斯劳的威胁，他和曼·辛格王公还躲藏在外。

但是现在，他终于当上莫卧儿王朝的皇帝了。皇室一行人缓缓通过亚格拉，经过三道门，进入阿马尔·辛格城门的城堡。这三道门与其他城门都呈九十度的直角，目的在扰乱来犯军队的行动。他们经过只用砂石墙连接的最后一道门，爬上陡坡，进入外朝大殿。皇帝勒马停住，抬头望着其中一个阳台，上面站满穿着各色印花布、戴着面纱的女眷。其中一人远离其他人，站在前面，戴着镶有珠宝的头巾。微风把面纱拂在她脸上。贾汗季看到一抹骄傲的微笑在她嘴角缓缓漾开。佳噶葛西妮向他深深鞠躬。她抬起头时，贾汗季也从马上向他的皇后回礼。

茹卡雅不在阳台上，她还在为阿克巴皇帝守丧，宁可待在寝宫里。茹卡雅没有露面，茉荷茹妮莎也就没有出现。

贾汗季和佳噶葛西妮隔着庭院彼此凝望着，皇家管弦乐队开始演奏，皮鼓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乐师喇叭上的金色流苏在风中飘动，大型黄铜铙钹随着音乐变换着音调。眼光在珠光闪闪的头巾上舞蹈，在长外套和饰带的刺绣上闪烁。贵族们举手高呼：“贾汗季皇帝万岁！”呼声响彻整座城市。阳台上的女人们也齐声高呼：“佳噶葛西妮皇后万岁！”两人举起右手放在额上，一次又一次回礼。贾汗季对佳噶葛西妮微笑，下马穿过群臣走向他的王座。

朝廷在亚格拉城堡的外朝大殿开会。皇帝的宝座在大厅的一端，设在高出地面五尺的小阳台上，围在一个用大理石柱立起的阳台内。阳台前面站着两头木制巨象。奴仆手持苍蝇拍也站在阳台上。贵族们分三层聚坐在王座四周，每一层皆依照官阶和品第决定与皇帝的距离。

第二十个妻子　第十一章（2）

“传季亚斯·贝格阁下！”米尔·托萨克的声音在安静的大厅里高唱着。

季亚斯·贝格走上前来行礼。那个礼拜稍早，茉荷茹妮莎曾来看他，用过午饭后，父女俩默默无言地一起坐在花园里。季亚斯细细望着她，奇怪为什么她的眼里不时闪着微微的笑意。啊，她真美，这个孩子，比他的其他孩子都美、更善良温和。但是但愿他能抹掉那偶尔会一闪而逝的哀伤，是因为她没有孩子吗？季亚斯是个男人，不习惯跟家里的女人闲话家常，可是茉荷茹妮莎没有孩子的事实让他痛苦，为女儿的痛苦而痛苦。

“告诉我。”他靠过去亲她额头。

“记得行礼要合宜，爸爸。”她说。“我知道，”她手一摆，止住他不赞同的表情，“我知道这种行礼方式你已做过许多次，而且是向伟大的阿克巴皇帝本人行礼。但是现在是新时代，随新时代而来的是新的荣耀、新的赏赐。喔，爸爸，这一切对你来说多么好。”

“我们只能抱着希望。”季亚斯笑着低语。

接着两人神情肃然，想到阿里库里。茉荷茹妮莎的丈夫公开支持如今已名誉扫地的库斯劳王子，他的愚行不会波及到季亚斯，但是会影响茉荷茹妮莎，只有时间能证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大殿上长方形的风扇，由地面一根绳子拉着，来回地挥动。季亚斯在贾汗季皇帝面前行礼完毕，挺直身体，凉风扇着他的后颈背。许多年以前，萨林和茉荷茹妮莎曾经彼此痴迷，如果那段恋情有结果，他的女儿就是皇后了。他等着皇帝开口。

贾汗季从庄严的宝座上俯视。“贝格阁下，你对帝国的效忠，朕和先皇都很满意。”

“微臣只是尽忠职守。”

“你做得很好，贝格阁下。”贾汗季说，“从今天起，朕命你为帝国的总理大臣兼财政大臣。”

季亚斯觉得膝下一软，他料到会升官加爵，是的，可是财政大臣？阿拉的确眷顾他。他想起二十八年前，站在莫卧儿王朝的帝国边境坎大哈一个市集的街道，忧心着如何养家活口，那时只有四枚宝贵的金币塞在腰带里。现在他是那个帝国的财政大臣。“谢陛下隆恩。”

贾汗季点点头，“朕要赐你‘国之栋梁’的封号。”

“国之栋梁。”季亚斯低头，沉醉在这一刻里。获得这样的殊荣，他再也没有心思听下面的话。他默默地向皇帝鞠躬，退回原位。

贾汗季转向米尔·托萨克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