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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集 笼中鸟（第1页）

少女身上是红紫绫罗，头上是玉簪金饰，虽略施粉黛，但那美貌绝不是后天之物可以雕饰得出的，而是货真价实的天生丽质。虽说少女的美貌应当配上微笑才是，然而少女终日只是叹息，就算宫女如何劝导，少女也依旧只是坐在闺前的窗台边，望着天上划过的飞鸟，静静地目送白云向远方飘去。少女究竟在想些什么呢？但是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她肯定不是在想自己将要出嫁的事情。

“那片天空之外又有什么呢……我所看到的天空与别人所看到的又有什么两样吗……”我用没有人听得清的声音说着，眼前突然划过一只甩着蓝色羽毛的飞鸟，让我忽的眼前一亮，不过，那种惊喜感也很快随着它从我眼前消失而无踪，反而在我心里留下了巨大的空落感，使我无意识地低下了脑袋。

“公主殿下，您在看什么呢？着凉了就不好了，让婢子给您披件裘袄怎么样？”一位宫女说着拿着一件鼠色裘衣走了过来，同时笑着说道，“您也要出嫁了呢，这么重要的时间千万注意玉体……”

我知道，她也这是为了我好，但是我却根本没有搭理她的心情，只是冷冷地对她说道：“不要管我，我没那么娇弱。”

“可是，公主殿下，最近早间的风还是挺冷的，多披一件衣服也是为了您……”她仍是絮絮叨叨地说着，虽然有些为难，但还是拿着裘衣靠近过来，走到我身后。可是，不知为何，一种异样的烦躁感在身体里翻滚，所以，我一把拍掉了她手中的裘衣，然后有些恼火地说道：“我说不用就是不用，拿走！”

虽然说发火之后，心情瞬间平静了不少，但是看着那宫女慌忙捡起裘衣，然后低头离开的样子，心里瞬间又觉得异样的空虚，就好像自己又多做了一件无意义的事——不，事实就是我又多做了件无意义的事。

尽管我似乎对她很冷淡，但是我还是清楚地记着的，那位关心我的宫女名字叫子莺，是我从小跟到大的宫女，虽然说是这样，但是关系也并没有多么亲近，可却是跟随我的所有仆从里唯一一个至今还留在我身边的，也许与其说是不够亲密，倒不如说她很懂我的性格，知道如何把握分寸，所以她也很会照顾我，知道怎么做会令我不快，知道我在什么时候需要什么，也许这次只是她有点激动了，所以忘了我这种时候一般会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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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这么一想之后，反而觉得有点对不起她，毕竟她一直迁就着我，这么多年来一直跟在我身边，也没有像其他的仆从那样弃我而去，虽然说作为仆从这么做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可是我还是为刚才的行为觉得有点后悔……看书溂

“记得小的时候见过父皇养的鹦鹉，虽然学人说话的样子很有意思，不过现在想来，还真是可怜啊……”我再度将视线眺望向远方的红墙上，明明在那之外就是广阔无垠的世界，可是却觉得丝毫吸引力也没有，也许我已经像父皇的鹦鹉一样了，只会在这样狭窄的笼子里逗乐别人，然后求得一点赏食，不求什么天空了——毕竟，我已经要出嫁了，而且也明白这次出嫁代表着什么……

因为，嫁给的对象是驻扎在北京城的外国将军，也就是所谓的政治联姻——

不，或许连政治联姻都算不上，可能只是单纯地讨好吧？就算是我这样深居闺中的人也知道，我们刚输了一场战争，而且，还是一败涂地的那种，父皇为了和解，已经只能这么做了，让皇家血脉外流换去和平——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倒不如说，这样的事情除了父皇以外根本没人考虑，我的皇兄们甚至就连皇太后都是认为父皇这种做法就是给皇族丢人，但是他们根本不知道局势如何，也根本不在乎这种事，他们关心的只有他们的玩乐是否照常进行，真是荒谬至极。

但是，也有可能真正脑袋有问题的人是我，毕竟我的姐妹们就根本不关心国事，只知道一番轮一番地挑选锦缎丝绸，一回接一回地更换翡翠珍珠，琴棋书画也只是浅尝辄止，只有我一个人像是男子一般读着书，做着她们认为毫无意义的东西，不过也许确实如此，正是因为格格不入，我才会被选出去嫁给外人。这样一来直接把我的名字从族谱上删去也不算什么吧？因为我是这么格格不入。

不过细细想来我读的也不是什么正经书籍，稗官野史、小说诗选恐怕都不是容许女子去读的吧？反正只要乖乖三从四德就够了，其他的知识都不过是多余的。但是能为我找来这些的子莺，我确实是应该感谢她，之前一直是只知道读书，但是现在想来恐怕子莺把这些书带进来也是冒着极大风险的吧？这样一想，又为之前的所作所为而后悔了。

可是尽管我不喜欢我的姐妹那种态度做法，在这种时候我却依旧是摆着公主的架子，一点也不想主动去找子莺。

于是，我长叹了口气，再度将注意力从这些琐事上调回到远处的天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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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限的我只能望着无限的天空，去想象什么是无限，然而当我开始想象无限是什么的时候，便又回到了有限的囚笼之中了。”我顺着自己的想法说着，没有任何特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地这么想着，“看来我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脱离这囚笼，只能当一辈子的笼中鸟……”

我算了算，离我出嫁还有六天，恐怕我最后的悠闲日子也就到那里了……不知道子莺会不会跟我一起随嫁过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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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算了吧，我读过的野史里面亡国的公主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虽然我还不算，但是也恐怕差不多了，还是不要让子莺陪我去受苦了。

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南宋灭亡时就是妃嫔媵嫱王子皇孙纷纷被强暴凌辱致死来着，恐怕自己也不久会成为其中一员吧……虽然到现在也没记住结婚对象的名字，但是我还记得见面的时候他那眼神，令人头皮发麻——他那蓝色的瞳孔中闪着冷光，那是踩在尸山上的刽子手才会有的杀意，而且那冷光之上还散发着令人恶心的炽热，就像是凶猛的野兽发现了目标一般的欲望。那其中蕴含着的是杀意、是欲望、是控制欲、是专制欲、是猎奇、是贪婪、是丑恶、是扭曲、是背德、是蔑视人性、是草菅人命……所以第一眼看去，我就知道了自己将要面临的命运了，还记得曹先生写的石头记中迎春的遭遇，恐怕就与我将要面对的差不多吧？

但是我也知道，只是单纯地思考这些没有任何帮助，只会增加我的痛苦，可是就算我放下尊严去找父皇求情，恐怕也不会改变我的处境吧，我知道的，生于皇家就代表着要做好为政治牺牲的准备，而且，父皇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所以，我就接受了吧……

接受，自己将要被玩弄、破坏，最后步入死亡的命运。

不就是会满身疮痍嘛！不就是被当做下贱的妓女嘛！不就是会被用做泄愤的工具嘛！不就是会被看做人形的家畜嘛！不就是变成他的玩具，任劳任怨，不由得自己嘛！不就是失去作为公主的尊严，顶多变成人彘呗！反正自己的命运已经被定格了，就算自己再怎么哭喊也没有任何意义，总不能悬梁自缢吧？那样的话恐怕只是遂了我的愿，然后把整个国家都搭进去了，要是我像个正常的公主一样的话恐怕才不会去在乎这种国事，但是，我是爱新觉罗·风舞，不是其他任何人，所以，我没得选。

然后，我感受到了，一滴炽热的液体滴到了我的手上——毫无疑问，那是我的眼泪，尽管我自己没有察觉到什么时候流下的，但是当它滴落到我的手背上时，我非常确信，那就是我的眼泪。

我不想死吗？还是说我害怕了？

我不知道……

不，我知道的，我就是在害怕，因为我的身体在颤抖啊，这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本来在这么多天里已经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害怕、不要去想……可是连那一天都还没到来，我就已经害怕到这种程度了吗？这可真是不像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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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一不小心就把脸上的粉脂抹花了，恐怕一会子莺看到又要担心了吧……但是，我再怎么抹去泪水，眼泪都像是决堤的黄河一般停不下来，在这样下去，我肯定会软弱地找段丝带挂梁的，这样就真是黄河决堤伤人了……

可是，我的泪水根本止不住啊，明明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哭过了啊……

“你……还好吗？”一道陌生的声音突然传到了我的耳朵中，让我不由得带着被泪水模糊的双眼望向声音的源头——

那是一位羽扇纶巾的少年，就那样直接踩在了她的窗台上，轻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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