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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猴子闻了闻味道,好像很香的样子,它抓了起来,也是先舔了舔,然后吧唧吧唧地吃完了。味道不错,比墨汁更容易饱,它好久没有吃正常东西了,还想要!然后炯炯有神看向了朱由检。
朱由检这个毛茸控没有原则地把那一碟子花生都拿了过来,还贴心地说,“要是吃得渴了就喝点墨汁,你有没有特别偏好的口味?要松烟墨、桐烟墨,还是漆烟墨?”
没有等到小猴子回答,雨化田已经到了外间,他清楚地听到了里面朱由检的声音,却没有从纸窗上看到一个人影。然后他微微皱起了眉头,朱由检不会是自言自语吧,这内容也奇怪了一点。 “希声,今日可是什么节日?”朱由检走出了客栈,在青石小道上,他隐约听见了街道院子中飘出的咏诵声,像是在念着什么祭文,而有些宅子的门口还挂着黄旗,上头像是写着一些字,在昏暗的月光下,看不太清楚。
雨化田侧身看向了那些黄旗上面的字。他的目力好,看清了上面写地都是些‘天地水府’、‘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消灾降福’的字样。他才想起了今日已经是十月半。也许是信王这段时间太忙了,也忘了今日是下元节。“王爷,今日是十月半,是水官解厄之辰。”
“都说了,叫我隐之即可。”朱由检听了王爷二字,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他希望雨化田可以亲近他一些。将两个陌生人绑在一起,除了利益之外,也可以用感情。目前为止,朱由检能带给雨化田的利益,还太少了。要说帮忙,还是雨化田出力的多,所以他希望他们之间可以不只是上下级,而是成为朋友。虽说这样的感情里面有说不清的算计,但是总比没有要好。
被朱由检认真的目光盯着,雨化田心中一顿,他不是不知深浅,会相信这样一个有着王者之心的人,会动了真心,但也只能改了口,“隐之,前面有些人家门口还挂着三盏天灯,这在咏诵的经文是为了斋戒祭祀亡灵,祈求下元水官排忧解难。出门在外,我们倒是没有准备,隐之若是想要过节,不如吃一些豆泥骨朵,酒家里头应该有小团子卖。”
朱由检心中一愣,花了一小会才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原来是到了下元节。雨化田没有明说,他都差点想不起来了,现代谁会过这个日子。道家有三官,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三官生辰分别为农历的正月十五、七月十五、十月十五,这三天被称为“上元节”“中元节”“下元节”。今日正是祭祀水官的日子。正月十五吃元宵,八月十五吃月饼,十月十五吃团子。在燕京河北一带,吃的是豆沙馅的团子,称作豆泥骨朵,也是从京城中开始流行起来的。
没有想到他来到这里之后,第一个过的节日会是下元节。朱由检有点心动,孟冬十月里,他也想要尝尝那个豆泥骨朵的味道,“那我们就先找一家酒馆吧,也不知能不能见到百姓们是如何过节的。”
雨化田没有打断朱由检的兴致,民间的迎神会与百姓的设宴祭祖一般都在白天,到晚上也就没有活动了。虽然现在夜禁延后了,但街上的灯光昏暗,除了有商家的那一带,没有多少灯笼点着,这样的大规模活动还是很少见。
而朱由检的步子比平时快了一分,似乎对于这个节日很好奇,雨化田加快了一点速度跟了上去。而前头的朱由检已经踏入了一家酒店,向老板问起了价格。然后他掏出了五文铜钱,买了几个团子,转身把一个油纸包塞到了雨化田的右手里,“希声也尝尝,掌柜说这种不是太甜,也不知是不是合你的口味。”
雨化田看着手中的油纸包,被朱由检自然亲近的态度惊讶到了,他可以感觉到就在刚才的刹那间,朱由检身上的迷雾似乎猛地褪去了,那人就像一个看到新鲜事物的少年,满心满意都是与同伴分享吃食的喜悦。而自己竟然不敢在去看朱由检的眼睛,那里面盛满的光亮,让他忘了这人是信王。雨化田咬了一口团子,这个豆沙的味道确实不太甜,还带着一种清凉的味道,好像是放了一些薄荷汁液进去,这样的做法,他也是首次尝到。
朱由检那头已经解决了第二个团子,他微笑着把还剩下的那个再塞到雨化田的另一只手里。“这个东西的味道不错,甜而不腻,这个也给希声吧。对了,你老家在福建,那里的下元节与这边一样吗?”
“十月半,牵砻团子斋三官。”雨化田想起了往事,上辈子他早早就去势入了宫,哪里会接触过民间的节庆习俗。而他今生也没有什么父母缘分,在三年前原身因为父母双亡于山洪之下,而忧思过度昏厥过去。他到来的那一夜,就没有了亲人。福建的下元节他没有能够经历,花了小半年重拾了功夫,就直奔京城想法办进入了锦衣卫。
“臣十三岁的那一年失去了双亲,听族老说臣有些忧思过度,生了一场大病,小时候的记忆,已经记不全了。之后臣便上了京城,家乡的下元节是什么样子,臣都记不清了。”雨化田却是趁此机会说出这番话来,也是事先告诉朱由检他对过去的记忆模糊,如是日后发现他与别人印象中的原主不同,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朱由检一愣,才想起来雨化田从前的经历,而今生这人的亲缘看来也是淡薄,怪不得名册上半分未书。在人来人往的酒家门口,朱由检微微抬头,看着稍稍比自己高出一分的雨化田,这人换上了青色便服之后,褪去了红色飞鱼服显出的明丽,而他周身清冷的气息让朱由检没有来由的心中一涩。好像没有经过思考,朱由检脱口而出了一句话,“以后得了空,我陪你回去看看,福建是个不错的地方,一定与北方有所不同。到时候希声可以把那些节日都过上一遍。”
雨化田听到这个满藏着怜惜的承诺,下意识地对上了自己故意避而不见的双眼,为什么要让他在其中找到了真诚。明明刚才自己说这话只是想为日后打算,就怕信王得了一些别的消息,误认为是自己前后不一。而朱由检竟然听出了其中的落寞,那种感情自己真的有过吗?还只是为了稍稍示弱,博取这人少有的同情心?
“若是有那样一天也好。”雨化田不知道他们二人间真真假假的感情到底怎么区分,如果只是相互利用,那为何早就死去的心,会在听到这样一个简单的承诺后,有了微微的温暖。可若是真意,他们二人自己也会笑出声来吧。而他早就学会了不再去拥有希望,这样就永远不会绝望。想来在深宫中学着把自我深藏的信王也是如此吧。那么,他除了将这一瞬的感动埋葬,还能怎么办。
朱由检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雨化田态度的变化,也自发跳过了这个话题,“在去前面的夜市看看吧,这里商贾云集,也许能淘到一些好东西。不知道希声擅不擅长经营之道,虽说官员不能明摆着经商,但是就凭借那些俸禄过日子,真的是远远不够,单看王府就明白了。”
雨化田还真的没有经商过,从前得势的时候谁不是巴结他,还怕没有人孝敬银子吗。而且他身负绝世武功,就算是这辈子前头的苦日子,也能去采点稀有药材,渡过了艰难的日子。“臣对商道了解不多,不过听说就番之后,藩王都能与当地的富商们共同经营一些产业,王府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是吗?!”朱由检的声音又回到了平淡无波,他可不想要用那些藩王的办法,这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等到后几年义军起来的时候,今日做的事情,以后就会落人口舌。“你看这里的商贸如此发达,也不知道银子都流到了何处,有些人过得比皇兄还要好。也不知道那些嚷嚷着要追加农业税的人,脑子是怎么长的,就看不到可以提高商业税收吗。这点税收钱不会拿不出来吧。”
雨化田感觉到了朱由检的态度转变,这个才是他认识的信王。而刚才的那些真诚与简单,不过是如水月色下的错觉。他听出了朱由检话语中对于这些大商贾的厌恶,或者说是官商勾结后,将百姓的生活过分压榨的痛恨。此人不是万历皇帝,他是真的想要改变,也许还不只是大明。想到这里,雨化田提醒自己,不能像是过去那样的不加收敛。信王是容不得他把刀伸向百姓的人,只是不知道将来朱由检会不会拿大商人开刀。
朱由检也没有想从雨化田那里得到什么实在的答案,专人行专事,锦衣卫自然不用操着户部的心。他没有再说话,只是观察起来,街上的小摊贩,还有那些林立的店铺。而就在短短这一路,便看到了好几家晋商的商号,其中就有八大晋商中的曹范两家。看着这两家店铺,朱由检眼中闪过一道暗光,他突然凑近了雨化田的耳边,低声地问了一个问题,“若是希声出手,可否能有一种手段,能让人生不如死,唯你是命?”
雨化田袖中的双手一握,他不知道信王到底怎么看待自己的武功,自古以来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而据他所知,这个年代,根本没有人修习内功,他本来就是高手寂寞,现在真的是独孤求败了。但是这样的武力,并不一定是好事,这样来去无踪的功夫,会让上位者忌惮。“王爷,臣只会听命行事。”
朱由检听他又改了称呼,知道他想差了。“既然改了称呼,就不要一直臣啊臣的,自称我便行了。希声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我又不会吃人,你的为人我放心,才会把自己的安全都交到你的手上。”
然后朱由检也收回了心中对于那些晋商的复杂念头,这大事还是等到他仔细想清楚再说。不过他不希望雨化田总是维持着一种谨慎,自己要的从来不是一个谨慎的锦衣卫。大音希声,朱由检既希望雨化田不会和尘同光,悄然地强大起来,但也希望他可以鲜衣怒马地活着,那番霸气的人才能成为自己手中最锋利的刀。“希声还是太拘谨,何时你能放下对我的小心,何时我们才算是真的磨合好了。我不是一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人,也做不来飞鸟尽、良弓藏的事情。许是你不相信,但是本王能拥有的东西不多,所以也不想失去难得的友谊。不过,希声也不用勉强自己,我们才认识了几天,虽说白首如新倾盖如故,但是人还是要在相处中慢慢了解地好,你日后就会知道了。”
“我知道了。”信王的这番话,在此时此刻许是诚意满满。但是自古人心易变,今日他们是亲者,但难保来日不是仇者,人生转折,谁能掌控。被舍弃过一次的雨化田,不会相信,也不愿意相信一位天家子弟的承诺。但是他会放下表面的谨慎,成为信王想要的那种人,毕竟只有这人才能给自己通天之路。但同时却也在心中给自己划好一条底线,同样的错误他不会犯第二次,帝王之诺,淡薄如水,真假难测,“我会好好适应的,还请隐之再多给一些时间。”
朱由检拍了拍雨化田的肩膀,让他与自己并肩而行,十五月圆,天凉如水,地上两个影子离得那样近,但是他们的心却隔着月光,疏离难辨,忽而闪现的温情只是那月亮惹祸的谎言一样。
就在拐进了下一个道口时,雨化田忽然感觉有一道目光盯着他们的后背。 没有给雨化田太多的时间思考,大队人马就出发了。此行的目的地是河南信阳,他们将会穿过河北进入河南。从京城到信阳的这段路程,若是快马加鞭不停歇的话,要一天一夜的时间。然而朱由检带着一大家子的人,还有两个孕妇,起码要走上小半个月。除了皇上派给朱由检的锦衣卫,还有其他的官兵保护着信王就番,这样的待遇完全是因为天启帝不放心弟弟的安危。
朝上的大臣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信王怎么就这样被一道圣旨弄出了京城时,信王一行人在两天之后,已经到了通州境内,此地在明朝的时候,甚为繁华。通州与京城是分不开的,从西汉建置路县时起,直到今天,通州随着王城兴而兴,王城衰而衰。在洪武元年,徐达、常遇春等大将攻下通州后,朱元璋就下旨命孙兴祖督军士修城,在将京城定都燕京后,便有了“国家奠鼎燕京,以漕挽仰给东南,长河蜿蜒,努如游龙,而通州实咽喉之地,我明之有通,如唐之有灞陵,宋之有卫源,其烦剧一也。”
今夜朱由检一众人在张家湾落脚,这个地方连通大运河,并且有白河、富河、浑河、里河相聚,水势环曲,是个水利枢纽之地。在明代中期后因为运河的泥沙堵塞,有些船只不能入京,就有了盐米商旅,万国贡赋,内外官绅,都是船经此地后换车入京的情况。为此朝廷还设立了通济仓、砖料厂、盐仓检校批验所、张家湾巡检司、张家湾宣课司等等。甚至特地建立了城墙驻防,可见此地的重要性。而在危局隐约将至的天启年间,这里的繁荣却更甚一筹,港口中的那番景象,是一幅长桥映月、万舟骈集。
朱由检站在二楼的窗边,看着街道中的商贾来来往往。现在已经过了一更,没有想到这里还如此的热闹。明代的夜禁制度本是规定了从一更开始,敲响了暮鼓后,就禁止百姓出行。锦衣卫们会在城池中巡逻,直到第二日的五更三点,晨钟敲响之后,才开禁通行。不过夜禁在后来渐渐不再如此刻板严格了。就像在通州,因为每天都有那么多的货物流通,晚上的出行不可避免,于是大家心照不宣地把夜禁的时间向后延了一个时辰,就有了时不时出现的夜市。还有一些城镇会在一个月中定下几天的赶集日,那天也就不用严守着夜禁的规矩了。
明明是一片繁华的样子,为什么会有那样一个凄凉的结局。朱由检看着万家灯火,只感到了更加冰冷的寒意。眼下他看到的财富,并非是藏富于民,而是被掌控在少数人的手中,那些人多半与明朝的宗室藩王有关,也与朝中的大臣们有关。土地的兼并已经越来越重,就在几年后那些没有了活路的农民大批大批地加入有了反心的起义军。难怪有了那句话,有明一代占夺民业而为民厉者,莫如皇庄及诸王、勋戚、中官庄田为甚。这些朱家子孙像是被一叶障目似的,完全看不到背后的危机。也是难怪,世间其实从来没有以史为鉴,而是不断地重复着悲剧,一环一环跳不出覆灭的悲剧。
就在朱由检想到一半的时候,门口突然响起了声音,是田秀英在说话,“王公公,能否通禀一下王爷,妾身是来请罪的。”
“田夫人,王爷吩咐了,若非京中传旨,或地方官员请见,一律不见外人。”王承恩淡淡地回答,他还有半句没有说,如是雨化田大人想要进去,报一声就可以了,可是来的是田夫人。
田秀英没有想到王承恩这么不给她面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回绝了。要不是徐应元先走一步,被王爷先派到了信阳,去整理信王府的事情,自己绝不会和一只看门狗磨叽。
“王公公,妾身只是担心王爷的身体。我前阵子在院子中抄书,许久未见王爷,前天远远见到王爷一面,王爷似有一点劳累。妾身特地煲了汤,只希望王爷喝一点补补身体。王爷是信王府的天,可不能累到。还劳烦王公公通报一声,请王爷收下汤品就好了。”
田秀英之所以说了一连串的话,是因为客栈小院与王府不同。她在这里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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