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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散的余光11（第1页）

2024年10月18日天气：晴

市第一人民医院，我拿着刚买的水果走进了一间普通病房。角落里面，躺着的是我的母亲。

“敬生过来啦！母亲看到我来，挣扎着起身，我连忙过去扶住她：“慢点慢点！怎么样？好些了吗？按时吃药了吗？有没有听医生的话啊？”“有有有，现在好多了，我这恢复的挺好的。不用担心我，你那工作那么忙，不用三天两头的往这跑。这医院啊，不能多来，晦气！知道不？”我赶忙点头：“您说的是，来，我买了您爱吃的山竹，我扒几个放在这，记得吃完。”老妈看我买的这些水果，略微皱眉：“买它干什么！死贵的，下次别买了昂！你留着买点好吃的。”“嗯。”我扒着山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风起西南……啧，可惜没有几年了，要不要……我帮你一把？”这句话如同车轮一样在我的脑海中一遍遍地碾过，我看着母亲日渐消瘦的脸，生怕控制不住，便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

“萧警官，令堂的病……不太乐观，发现的晚了，已经……回天乏术了……”我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一年前，主治医师冯天水的话历历在目。“还是别告诉她老人家了，让她安静地走完最后这段路吧！”冯天水拍了拍我的肩膀，摇了摇头，扼腕叹息。这个画面，在我的眼里打上了深深的烙印。

高级病房里已经人满为患，医院的大厅里到处都是头发花白的老人，我路过走廊时还听到两个小护士在窃窃私语：“现在的老头老太可真有钱！开高级病房连眼都不眨一下。”“人老了都怕死的，奋斗了一辈子，不就是为了最后能住上高级病房吗？等你老了也那样！”“去去去，少在那咒我，我才不会呢！我宁可这辈子吃喝玩乐，就算是最后得病死了，也不枉白活这一辈子，才不要把钱往这无底洞里扔。人呐，就要活得像烟花一样绚烂……”

耳边的谈话随着脚步声逐渐远去，我掐灭了手里的烟，起身往病房里走。刚要敲门，透过门上的玻璃，发现母亲已经睡着了。我收回了将要开门的手，转身大踏步走出了医院。

那天，我睁开朦胧的双眼，头部感觉一阵刺痛。我揉了揉脑袋，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一段时间的恢复过后，我的视野逐渐清晰起来。墙上挂着带有名字的牌子已经散落了一地，上面的红色字体已经褪去了颜色，变得有些发干。那个透明棺椁里的女人依然在里面静静地躺着，面容秀丽，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那个黑褂子老头正扶在棺椁上，一动不动。我俯下身查看，嘴角的黑色的血迹已经干涸，显然早已经没了生命的气息，宛如一具空洞的躯壳。

“那个老头怎么样了？”我的记忆只停留在了那老头的哥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随后我便失去了知觉。再次醒来之后这里已经变得异常安静。“他怎么样了？”我焦急地四下搜寻，终于是在前厅发现了他。他坐在躺椅上，头歪向一边，也是一动不动。

我连忙跑过去，试探他的鼻息，不知为何，手竟不住地颤抖。极其微弱，但是他还活着！我连忙轻轻摇了摇他的肩膀，试图唤醒他：“醒醒！能坚持住吗？我马上叫救护车！”我回过身慌乱地寻找身上的手机，却突然被那只手按住。

他气若游丝：“别费那个劲了，大限将至，想留，是留不住的。我看着他的样子，心中竟涌起一阵悲凉。这个小老头，在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确实给过我不少帮助，每次遇到一些想不通的问题，总是会下意识地去那家犄角旮旯的纸扎店。如今看到他将不久人世，感觉就好像是失去了什么一样。

他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想法，用力笑了一下：“我这辈子净跟死人打交道了，什么没经历过？看开点，顺其自然，谁都有那一天……”

我终于明白了昨晚他为什么问我的名字了，他早就知道自己不可能从这里活着出来。那二十年的时间里，我没说，他也没问。

“我叫萧敬生……”如鲠在喉。

“潇敬天地，万物长生……好名字……”他的嘴里不住地喃喃。

“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吗？”我极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臭小子，死到临头了还想审我……”他十分虚弱，却还在开着玩笑。

他指了下里屋：“到时候把他埋在我旁边吧，下去还能做个伴儿。棺材里的人，找个地儿处理了吧……记住，不要火化，直接把我放进棺材里就好！”我点点头，认真听着他的讲述。“还有，你也老大不小了，别老想着工作，也该找一个了……”

我没有了说话的力气，只能不住地点头。他抓着我的手忽然握紧：“我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我赶紧低下头仔细倾。“我叫……徐鹤明。”说罢，他垂下了紧握的手，无力地晃动着。阳光落在了他的脸上，一脸安详。这场二十来年的缘分，以一场不太体面的方式，草草收场。

我叫来了几个同事打理了下现场，太多的细节我并没有跟他们说，因为这种事，就算你讲了也没有人会相信，反而还会让人怀疑你精神有问题。

山间的风吹得有些急，已经有了大半的凉意。我按照徐鹤明的托付，把他们埋在了一处隐蔽的山林之中。据说这里是一片风水宝地，这还是很多年前，他亲自同我讲的，没想到真的有用上的这天。

“好了，老头，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不忙的时候，我再来看你。”我看着眼前制作简易的墓碑，心中多少有些释然。另一旁，是他的哥哥，墓碑上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徐鹤清之墓。

回城的路走得很快，我行驶在高速上，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那个一同前去的人，终是没能回来。

在埋葬他们的时候，我在那处山林里，发现那里竟然隐秘地矗立着一座别墅。两个老头儿正坐在别墅的门口下棋，他们看到我，只是对我友善地笑了笑。我点点头，算是回礼。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选择与世隔绝。说实话，我很羡慕他们，山林环绕，草木清新，走过一生，能有这样的结局，已是人生大幸。如果他们俩，也能够这样，该多好啊。

“近年来，我国人口老龄化的步伐正在加剧，根据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据来看，老年人的人口占比已达19.1%。针对目前日益严峻的老龄趋势，有关部门强调：‘要落实相关基础设施的完善，保障老年人日益增长的精神需求。多次进行基层工作者的关怀慰问，尽力做到不要让时代，抛弃他们……”

我关掉了电视，躺在沙发上，眼神空洞。桌子上的碗筷凌乱地堆放着，厨房的水池里还有一堆。以前妈在的时候，家里从来不会这么乱。但现在……我叹了口气，越想到这，我的内心就愈发颓丧。

“要不要……我帮你一把？”那个鬼魅一样的声音再一次萦绕在我的脑海，我努力地摇头，发了疯一样地想把它赶出去。也就是在那一瞬间，我呆住了。那间挂满牌子的祠堂，那口透明的棺材，那幢阴森的老宅，那盏诡异的油灯……

黑色的别克在高速上被我开到了140迈的速度，我不知道这是否可以成功，但它此时是我唯一的希望稻草。无论有多渺茫，我都要试一试。母亲昔日的笑容，儿时田垄上的曙光，那头在李子树下吃草的老牛，此刻如同流动的胶片一般在我的脑海中飞快地闪烁着。

我现在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无论从上面垂下来什么，我都不顾一切地想要拼命抓住，所谓的理智，在面对骨肉分离的那一刻，都会被击溃地无影无踪。

“妈，再等等，儿子马上就能救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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