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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声“噗通”声过后,我们几个人先后从水潭里露出脑袋,大口的喘着气。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抬头看见高处金井入口的地方,似乎那些铁甲尸也想把身子探进来,却因为洞口太小而难以进入。我又向四周看了看,这里与其说是水潭,不如说是一条下水道,两侧都是光滑的洞壁,只在水潭的前方有一个半拱形的水洞,是除了上方金井之外,唯一的通路。
“你们都会游泳吧,”潘二虎指着前边的水洞说,“这条水道大概有30几米,憋住一口气游过去应该不成问题。”随后也不等我们的回答,深吸一口气之后便钻了进去。肖老二怕潘二虎跑了,也紧跟着消失在水洞的入口。
当我憋着气进入水道之后,才发现这里要比想象的宽阔许多。由于我们的头灯并不防水,大家进来之前,都将头灯摘下放进了密封袋。因此只能摸着黑在这条古老的地下水道中游弋。这里的环境并不复杂,没有出现岔路和太多的拐角。但其距离好像远远超过了30米的范围,我只感到肺都要憋炸了,才感到前边的人向上一涌,探出了水面。
我爬上岸,戴上头灯四处看了看,发现我们所在的位置,完全是一个自然形成的溶洞。也不知道现在是在地下的某处,还是在山腹之中。看了看眼前没什么危险,钱锦招呼我们就地休息,邢云递过来水和压缩饼干,我和肖老二则时不时的盯着潘二虎的一举一动。
潘二虎对钱锦说:“过了这片钟乳石,前边就是存放军饷的密室,人头也在那。钱道长,咱们可说好了,我是拿钱换命,你们名利双收,咱们各行方便,日后江湖再见,也都能彼此拱拱手吧?”
“那必须的啊……不瞒你说,现在我们这展览展示行业竞争可老厉害了,想干啥都得靠点关系,没关系的就得喝西北风。”钱锦嘿嘿一笑,用手比划一个捻钱的动作,“人家那些关系硬的老板,随便请哪个市长秘书吃几顿饭聊聊天,几千万的项目就到手了,什么采招啊、竞标的都是扯淡,还用豁出命来趟这浑水?话说回来,我们这些人是打工的,出来混就是为挣钱。我空有一身道术的本事,除了给那些博物馆的陈年旧货清理清理怨魂孽鬼,也就没啥用武之地了。哎,哪天我要是干腻歪了想起二虎兄弟你来了,你可别那么绝情啊……不过二虎兄弟,我一直有个疑问啊,就是你既然都进来过了,咋就没打开那什么密室进去,摸几块银子出来呢?”
“那个密室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祖上留下的笔记我也不是全能理解,有一些机关我也不知道怎么打开,到时候还免不了钱道长费心啊。”潘二虎说道,“既然咱们都是各有所图,理论上说就没有互相伤害的道理。您放心,只要你们放我一马,我到了国外立住脚,你们几位尽可以来找我。不客气的说,咱们这些人就算再有本事,在国内也被归为神棍,属于封建迷信,很多布阵施法的材料也不好找。但在外边可没有这些限制,信奉这些的人也多。到时候咱们合伙开个买卖,光明正大的靠本事挣钱,随便给那些有钱人看看风水,清理清理家宅,就够吃香喝辣几辈子的。”
看着钱锦和潘二虎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未来,肖老二可没敢掉以轻心,虽然嘴里咀嚼着食物,可手中的枪却没有松开的意思,枪口始终有意无意的指着潘二虎的方向。大家休息够了,继续往前走去。渐渐的,溶洞中多了很多人工修凿的痕迹。在走过一座石桥的时候,肖老二特意看了一下桥墩和护栏上的雕刻花纹,并告诉我从工艺年代来看,我们又到了明代卫城的范围。
再往前约摸走了二三里路,我们穿过一扇人工修筑的拱门,眼前豁然开朗。一个高大的圆形建筑出现在我们面前,有点像皇帝祭天的寰丘。只是这个“寰丘”的规模没法和首都和长安的寰丘相比,很多石砌的雕栏都已经倒塌,多少有些破败。在这寰丘的上方,还吊着一个脸盆大小的铜碗,碗口向上,红色的火焰在碗中腾腾的燃烧着。碗里溢出一些黑色的液体,盖住了铜碗周围一些密密麻麻的篆字。由于位置较远,我们很难看清那些篆字写的是什么。
“钱道长,密室就在这台子后边。你们都是见多识广的高人,肯定也知道财富和危险并存的道理。想打开密室取宝,就得破除这里的机关和阵法,需要经过一系列的步骤,才能打开密室。做错一步不仅宝贝取不出来,咱们也都得折在这儿。还是我在前,咱们排成一队。”说完,潘二虎又回头看了一眼钱锦:“钱道长,您若有什么疑虑,可以让那个拿枪的兄弟在我身后。就差这一哆嗦了,我不想因为信任功亏一篑。”
“嘿嘿,老潘头他大侄子,你太客气了。你就知道我心里着急看看这些宝贝,所以才让我跟着你。行!那我就恭敬不容从命了啊。”肖老二一脸坏笑的来到潘二虎的身后,做了个夸张的表情:“悄悄的进村,开枪的不要!”潘二虎并不理会肖老二,只是对着后边的我们说:“我走哪节台阶,你们就走哪节。心里都数着点,记住,缝三的台阶不能踩。”
这寰丘分上、中、下三层,顶部用青石砌就,除中心石是圆形外,外围各圈均为扇面形,各层栏板望柱及台阶数目都很有讲究。我目测了一下,这寰丘少说也有4、5米高,每层的台阶数目分别为13、16、19,不知是何道理。不过,既然潘二虎在前边带路,若是跟着他的步伐走,估计我们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几人小心翼翼的向上走着,不敢有丝毫的错乱。眼看来到了寰丘的顶部。然而,当潘二虎第一个登上寰丘顶部,他却不走了,头也不回的说道:“钱道长,还有身后拿枪的肖兄弟,我刚才说了,我不想因为互相不信任而功亏一篑。我本想用银子堵你们的嘴,可是你们却想害我。”
此话一出,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却听见钱锦嘿嘿的笑了两声:“哎?二虎兄弟,你这说的什么话?咱们好歹也是一路闯过来的,不算同生共死,也是患难与共吧。我们都是讲诚信的,要像你说的这样,以后这生意还做不做了?”听了钱锦的口气,我的心里多少安稳了一些,毕竟现在我们是四比一。就算动手也不会吃亏。
“诚信?讲诚信就在我身上放这个?”只见潘二虎伸进裤子,从屁股的位置揪出一个两三厘米高的小纸人。被揪住的纸人不断挣扎,手刨脚蹬个不停。看着这个纸人,钱锦先是看了一眼有些错愕的邢云,然后对潘二虎微微一笑:“也不怕二虎兄弟笑话,咱们这些人干了那么多年的工程建设,干完活儿不给钱的多的是,都让那些说了不算,算了不说的甲方吓怕了。就算挣不着钱,也别赔本儿啊,你说对不……”
“你们有没有想过,当初若是有人也像我现在一样,被人胁迫来盗宝,又该怎么办呢?”潘二虎还是背着身子,压根就没有听钱锦的鬼扯。听完这些话,钱锦反而笑着说:“既然二虎兄弟都这么说了,就是要毁约了呗?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毁约可是做生意的大忌,你就没感觉到心脉有啥不对吗?”听我们老大这么说,我心里多少安稳了许多。看来,除了让邢云施法催动冥媒,他自己也早就对潘二虎有所防备。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试图将潘二虎稳住。
“有什么不对?还是你们自己感觉一下有什么不对吧……”潘二虎突然转过身来,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们:“你在我身上下了隐雷咒,当我看不出来?没错,我的术法确实不及你,被你施了咒也没法解除。不过,若是施术的人没法按自己的意志引爆咒术,或者自己先去见了阎王,咒术也就没什么用了吧……”
突然,我发现自己被一股莫名的感觉所笼罩,全身竟然僵立在原地,身子已经不听自己使唤,连动动手指的力量,都感觉被吸入虚无,全身上下只有眼睛还能转动。钱锦等人也是一样站在原地,肖老二举着枪瞄着潘二虎,像泥胎一样动不得分毫。
“钱道长,你们正一道在镇鬼驱邪之术上堪称上乘,你也算有点本事。可能就像你说的,平时顶多就是给那些博物馆里的老物件驱驱邪,在真正的阵法面前竟然没有一点警觉。你以为我头顶上这盏灯,就是给盗宝贼照亮的吗?”听到这儿,我死命的让眼球上翻,借着余光我看到潘二虎头顶那盏硕大的碗灯,不知何时散发出一种紫绿交错的火焰,映的我们的影子的边缘都有一层紫绿色的光芒。
“你叫肖林是吧,”潘二虎看了一眼离他最近的肖老二,用手拍了拍他那张鞋拔子脸:“你们这些人里,我最看不顺眼的就是你!”说罢,抡起胳膊一拳打在肖老二的脸上。鼻血瞬间从他的鼻孔中流出,而他却依然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举着枪。“记住,是你们领导让你们送命的,我给你个机会解决他吧……”
潘二虎左手冲着地面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只见肖老二的影子竟然自己动了起来,带动着他的身子转了个弯,枪口竟然直直的对准了身后的钱锦!我能看见肖老二眼睛里流露出的恐惧与惊愕,也能感觉此时的他和我一样完全清醒,只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砰”的一声,子弹正中钱锦的肩膀,溅起一片血雾。看着这一幕,我想大声怒吼,却又一点都动不了。
“没打中要害?真是废物……”潘二虎对着肖老二一阵嘲笑,扭头又向钱锦做了个手势:“你手下的人以下犯上,你这领导当得有点怂啊……”我眼见钱锦的影子瞬间活动起来,再看钱锦从背后摘下逆鳞剑,“噗”的一声将剑尖刺入了肖老二的大腿。
愤怒的我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然从嘴里发出了“呜呜”的声音。潘二虎本来还想控制钱锦转身去砍邢云,却被我发出的声音吸引。他冷哼了一声,抢过潘二虎的枪,又从钱锦的怀里找到自己的东西,连同逆鳞剑一起放到自己身上,一把揪住我的脖领,将我拖到寰丘的中央。
说也奇怪,我刚刚来到那铜灯照射不到地方,身子立刻恢复了正常。“我去你大爷的!”我像野兽一样扑向潘二虎,恨不得一把将他撕碎。然而潘二虎连看都不看,一个窝心脚就将我踹翻在地,冷笑的看着在地上打滚的我。“你……你这妈死葬爹的畜生!我他妈跟你拼了!”说完,我再一次冲向潘二虎。只是这一次,我的胸口同样的位置,又被重重的踹了一脚。我眼前一黑,剧烈的咳嗽起来,险些一口气背过去。
“你们领导是正一门人,他自己看不出这金灯煞影阵,是他学艺不精,害的你们和他一起陪葬,你怎么还要怪到我头上?”面对满脸狰狞,趴在地上起不来的我,潘二虎显得非常无奈,于是换了个话题:“你知道我为什么几次三番救你吗?”见我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疑惑,他揪起我的头发,脸对着脸说道:“因为祭品是不能在献祭之前被杀的。”
他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这座三层的高台,确实像是一座祭台。“什么祭品,为什么我是祭品?”我喘着粗气,向潘二虎冷冷的问道。“当年的燕九方诈死瞒名,就是要用这几十万两白银的军饷,作为引诱蒙古人来犯的陷阱!他让人向蒙古人泄露军饷的事,还故意把破除机关的方法泄露出去。为什么说你是祭品,你自己看!”说着说着,潘二虎猛然薅起我的头发,把我的头按在寰丘中间的位置。惊恐中,我看到坚硬的地面上有十个小孔,每一个都有手指粗细。里边黑洞洞的看不清有什么。凹槽的外侧刻着四句话:十万旌旗戍边茫,指弹破虏笑苍狼。心感皇恩伏明主,血灌萧台祭英堂。
“这,这是什么意思?”我咬着牙问道。
“这都看不懂?亏你还是做什么文字工作的。”潘二虎蔑视的看了我一眼:“这是在说,明军有十万大军驻守在草原与大明的边界,弹指儿戏间就能消灭苍狼。在蒙古语里,孛日帖赤那就是苍狼的意思。这里既可以指蒙古人,又能代表燕九方的死敌——孛日帖赤那。接下来两句的意思是,如果你们蒙古人要是被打怕了愿意归顺明朝,就用自己的血喷洒在这萧台之上,来祭奠我们大明将士的祠堂和英灵。”
“你的意思是,只有蒙古人的血,才能帮你打开大门?”我惊讶的说道。“错,是找到大门。若不是你说你是蒙古人的后裔,我还费什么劲让你一个废物活到现在啊。”看着潘二虎脸上的不屑,我才想起我们刚来落春营的那天晚上,我曾经和潘二虎提到过我是蒙古族的事。
突然,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猛的抬头说道:“这样说,你是故意把背包丢在地上让四狗子捡到的!”潘二虎微微的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巴掌说道:“这点倒像是个文化人,挺有想象力。要不是我暗地指引四狗子出去的路,你觉得就凭那个挖过几个坟的二流子,能从这里出去?他要是不出去,又怎么把你这个祭品引下来啊?我不是找不到其他有蒙古血统的人了,但你都送上门来了,我也就不用费心了。”
“那你为什么连你亲叔叔都不放过?!”
“不要提那个老东西!他不是我叔!”当我提到老潘头,潘二虎一下子暴怒起来,用脚猛踩我的头。“你知道我爹是怎么死的吗?我爹当时手里拿着机关阵法图找到他,恨不得跪下求他拿出地形气脉图,一起去把这宝藏给挖了!可这老东西死活不同意,非说要谨遵他爷爷的遗愿!害的我爹只能凭着一张图下到这里。第一次,他走到那燕九方石像的地方就回来了,第二次他再进来,就没出去!”
“所以你在给四狗子他们施梦侵之术的时候,将卫城入口和石像厅能够描述的那么清楚,都是你爹告诉你的……就为了这些银子,你不惜杀了那么多的人。”
“你以为我这些年出去真的是打工了吗,你以为我回来真的是在外边混不下去了吗?我要给我爹报仇。还有……你觉得我废了那么大力气,就是为了这些银疙瘩?如果你们配合一点的话,说不定我就真留给你们了。”潘二虎顿了一下继续说:“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就算是祭品,也不是直接砍你的头。”潘二虎猛的抓住我的手,将我的手指插在地上的小洞里。看着我疑惑而惊恐的眼光,潘二虎又像刻在地上的那首诗努了努嘴:“还不明白?”
我的脸被死死按在那首诗的面前,从这个角度,我能清楚的看到这首诗的每句话的第一个字,连起来念,便是“十指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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